第十一章
地下十一层。
雪莉.兰维尼用手拔开黏在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同时从脑中的联聚单子思维网中调出建筑的构造图，看着上面的显示……到地下十四层还有一段路程。
在与维吉诺通话结束后，靠着作战服的反侦察功能和漆黑的夜色隐藏身形，雪莉成功地躲过几波锥柄士兵，来到了托克合金公司靠海的背面，潜入了大海。在海岸下方的海道经过四十几秒的憋气后，上浮，雪莉进入了这栋大厦的供水通道。
顺着通道前进，不久，来到了通向下一层的地方。
门口的电子锁已经失效，一推就开了
现在这里是地下十二层。
雪莉安静地站着，观察着四周。
空静的黑暗。
虽然早就知道地下区域没有守卫，但是一路下到地下十二层，什么都没发生，有些奇怪。
雪莉缓缓穿过通道。对照脑海中显示的楼层构造图，向通往下一层最薄弱的地方走去。
渐渐地接近了……最后一个拐角，左转，只有一个房间。
雪莉推开房门，门内，一张巨大的圆环形长桌横在中央，周围排列着二三十张木椅。门外是高科技风格的金属通道，房间内却弥漫着一种古典的气氛。
稍微观察一会，雪莉爬过环桌，走到正中，轻轻触摸一下大理石纹理的地板，拿出“蜂刺”，用力插入地面，旋开后盖，按下。伴随着‘哔哔’的电子音，她脑中的的屏幕上出现一个窗口，等待着输入。
选择……直径一米……开始。
伴随着嗫嚅般地嗡嗡响声，“蜂刺”的周围渐渐传来《啪哔，啪哔》仿佛什么碎裂般的声音，过了十几秒，“蜂刺”开始缓缓下降，直到一半以上没入地面，停住。随后碎裂声猛然加强，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大理石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十秒……二十秒……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最后猛烈的一震，一切恢复平静。
以“蜂刺”为中心，半米的范围内，大理石地面像鳞片一样，出现了无数裂痕。
雪莉站在裂痕的范围外，弯腰，伸手拔出“蜂刺”——瞬间，碎裂的地面化为几厘米长的大量小石块落入下层的黑暗中，地面上出现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空洞。
将“蜂刺”收入怀中，雪莉看向黑暗的地穴。
“…………”
听刚才石块落地的声音大概有三四米高度……雪莉抓着边沿，攀下，用力伸腿，然后向前一荡——着地，微微下蹲，抵消冲击力——
站起，雪莉观察着四周的黑暗。
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硝烟和烧焦的气味……还有，绝对不会认错的，淡淡的血腥味……就在附近的某处……
雪莉嗅着气味前进——脚边磕到某个东西，弯腰捡起，冰冷的触感似乎是某种金属，有着尖利的断口，但是断裂面却无比平滑，是莫种机械切割的吗？
再前进一会，远处，应急灯旁有个圆筒样的黑影。雪莉慢慢靠近，那是一个金属制品，上面有好几道深深的裂痕，仿佛被什么劈开一样，从断口可以看见电路和零件，横盖上面漆着P—6的字样。这大概是某种防御机械……是亚斯塔库.撒梅尔.尼坦.希赛耶做的吗？
随着雪莉的前进，气味渐渐变浓。直到拐角处某个房间，门敞开着，从里面传出血腥味和刺鼻的焦味——一种仿佛燃烧的塑料熄灭后发出的余味。
雪莉穿过门，走近。黑暗中，矗立着一台从正中被劈裂的机械，零件和外壳都因爆炸四处飞散，但勉强看得出和之前见到的机器是同类型的。
打开终端的光亮照明，雪莉发现了，机械一旁的地面上有一摊深色，是还未干涸，散发着腥锈气味的血液。
“（这么大的流失量，他……）”
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到阿斯塔。
雪莉走出门，继续深入通道。黑暗中不时能看见类似的圆筒机械，都有某处被劈开的痕迹。
转弯，前方，通向下一层的楼道处横倒着三四个圆筒机械。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大战，雪莉稍微走近，低头观察——
身旁黑暗中，鬼一般汹涌的杀气猛烈爆发，雪莉后退一步，一阵寒气掠过面部，随即是伴随着裂风声的第二击——
《咔》
刀锋停在距雪莉颈部几毫米的地方，静止。
“…………”
“…………”
黑暗中，安静得能听清两人的呼吸。
许久。
“……是雪莉.兰维尼吗？”
黑暗中传来的问话。
“是的。”
黑暗中传出的答话。
“……抱歉。”
锋刃向下滑落，划出一道细微的银色光芒。
黑暗中传来躯体倒地的声音。
* * *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终于见面了，姐姐。”
甜美的笑容。
“一直想着你……真的好想你。”
帕菲尼亚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的……从自己久远记忆里浮现的是……
火焰，赤幕，烬，倒塌声，还有，哭泣的面容。
“…………”
甜美的笑颜，与那时最后见到的面容——
重合。
……是吗？毫无改变。
“你没变呢，杏。”
“姐姐也没变啊，即使隔了十几年。”
杏的声音柔软的仿佛撒娇一样。
“即使姐姐跟着他走了。”
甜腻地，仿佛恋爱般的语气，缠绕着帕菲尼亚。
“而且现在也跟随着他，对吧？”
缠绵地，缓缓伸展。
“跟随那个卡列尔.利维特.卢瑟。”
勒紧——
帕菲尼亚瞬间后退——太快了！完全看不到拔枪的动作子弹就已经射了过来，瞬间凭直觉后仰躲过对着面部的弹击，随后《啪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子弹射在身上，机枪般的弹速，两秒内上身已经中了不少于十发子弹，防弹战斗服要被撕裂了——不行！
“咔……”
因为腹部受到冲击而咳出一口气——帕菲尼亚顺着中弹的势能向后卧下，翻滚，疾扑，奔逃，弹跳般冲刺，听见身后不断传来子弹撞击在周围金属支架上的声音
杏的声音——变得锋锐。
“背弃我，忘记家族的血仇，更改了名字，追随那个怪物！”
帕菲尼亚在支架间穿梭着，逃避着。
“这次不会让你逃了，姐姐。”
而身后的声音，不断接近。
“我要亲手送你下地狱！”
你错了，杏。
如此，你只是在扮演着过去的自己。
* * *
“啊哈哈哈，一发！”
维吉诺强制扭转脚步，扑过拐角——身后传来轰鸣。
“又没中啊。啊哈哈，究竟还要这样多久？一来一往的……啊，你不会是打算引我一直误射把大楼弄塌吧？喂喂，这可真是恶俗的趣味啊。”
啊哈哈哈。
滚一圈起身，维吉诺继续向前奔跑。身后的怪物仍然在追赶着自己。
“明明真想的话自己做不就行了？你的话一击就足够了吧？”
所以说为什么老是一副认定我能做到的样子？别说的我好像是导弹一样！
“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别开玩笑了。”
你才别开玩笑！
“啊哈哈哈，又要来了哦。”
《轰》
冲击直接穿透了所有障碍，左臂被炸开的建筑碎块撞到，剧痛。可恶，脱臼了！维吉诺继续奔跑的同时右手扶在关节上，用力一扭——
《咔吧》
……啊，可恶，超痛的！
“啊哈哈哈，果然没用呢……其实最初要突袭你的时候我也抱着‘啊啊，其实什么魔导猎手的外号只是夸大吧？’这样的想法，但是完全错了啊。突袭没用哦？不停追杀怎么都没用哦？战舰炮级别的攻击都块十发了，即使是一个大队都能压倒的攻击量啊，还是没用哦？”
转弯，维吉诺不断奔跑，再转弯——停住。
“……啧。”
前方道路被坍塌的建筑碎块掩埋……原来如此，刚才几次攻击是计算了角度，故意使道路坍塌吗。糟糕，被摆了一道。
维吉诺缓缓回过头，黑影正肆无忌惮的张开双手向自己走来。
“会吃惊吗？啊哈哈哈，其实我也只是想让你等等才这样啊，有几句话想说……所以先别急着挖洞逃跑，行吗？”
……其实，已经无法挖什么洞了，刚才切开洞口的三条自律链切单元已经留在了洞口处，逃跑的时候没时间回收。这样就将军（Checkmate）了啊，该怎么办呢……
黑影走到维吉诺身前七八米左右，停住。
“啊哈哈哈，说实话，我其实很害怕你呐。如果你认真的全力反击起来，恐怕这栋大楼会在五分钟内化成废渣吧？”
真抱歉，我可是实实在在的拼尽全力在逃跑！命都快没了，你还想要我怎么认真啊！？
“毕竟你可是那位魔导猎手啊，维吉诺.斯卡奇.海洛先生。”
又是这个……shit！为什么！？一群白痴随便给我取了一个外号然后就冒出来更多的白痴！我又不是麦克.巴德！
“就像你在南美那样，轰平半条山脉？这里对你来说连灰尘都算不上吧。”
那美国总统不就是全球最会打架的家伙了？只要签几张文件就能用核武器轰平整个州！比波伊小姐还厉害！而且那时候毁掉山脉的还是安维柯.亚历山大那个混蛋造的炸弹……啊，他当时是打算做掉我吧？肯定是打算做掉我吧！？就是说那时我其实是同时被两个魔导追杀啊……这样看来现在这只是小事？哈！追杀我的怪物只有一个！
“你的Gravedigger的称号也是从那之后得到的吧？啊哈哈当然的，为了解决单独个体目标造成超核武器级的破坏在这颗星球上还是头一次啊，肯定会被敬畏的吧？”
所以我没一起被炸成碎片是件值得夸耀的大事？
“啊哈哈哈，所以我认为在这里与你大战不是理智的行为呢，让你认真起来就麻烦了，这栋楼毁了我会很惨啊……啊哈哈，所以我认为应该尝试谈判，对吧？”
黑影笑着。
“能请你来我们这边吗？”
……啊？
“劝降？”
“终于说话了啊……不算吧？你又不是俘虏。应该说挖角？或者合作？”
“…………”
“啊哈哈，当然我也有足以使你动心的条件哦……比如，一些你不知道的，很伟大的东西。”
……？
“一千亿美元的钞票山？”
“不不不，不是那方面的意思……不过你也要的太多了吧？啊哈哈哈，我的意思是……某些，以星球为衡量单位的事情”
“…………”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为什么森林鼠非要夺取‘那个’？”
啊……是吗？
“是那种打算吗？制作无数的核弹然后统一全世界？”
“核弹？”
“？”
“……这样啊，核弹。你是这么想的？啊哈哈哈哈，确实啊，也可以那样做，但是不对，比起制造武器，‘皇袍（The Shroud）’还有别的更好的用法……啊哈哈哈，不如说刚好反过来呢。”
皇袍（The Shroud）……？
“反过来？”
“这个还不能说啊，除非你加入这边。怎样？”
“…………”
……无聊。
“算了吧。”
“真是忠诚呢，为什么？”
“……不是什么忠诚。”
只是有过……某个约定。
“但是这样好吗？现在所有的应急警戒都启动了，椎柄的士兵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彻底包围大楼了，而且通往六十层的通道的守卫也安置的很完备。最后，最危险的因素——你，我已经亲自来解决了，虽然无法保证能击败你，但是缠斗几个小时大概没问题，而我们这边的援军则是源源不断地到达……啊哈哈哈即使是你也会很麻烦吧？”
“…………”
“无论如何，你们的夺还作战都已经失败了啊。”
早就知道了。
“是吗？”
瞬间——维吉诺左脚爆发性地踏击地面，向着黑影所在的前方冲刺。距离大约八米，现在的速度——能在零点七秒内到达！
“啊哈，要反击了？”
黑影嗤笑着举起手——同时，维吉诺扭动身体，躬下，俯低，上半身仿佛趴倒般接近地面——
空气被压缩产生的暴风吹过身体，维吉诺感觉背上掠过一阵灼热，身后随即传来爆破声，第一击躲过！距离已经接近到五米，在零点四秒的时间内，维吉诺将纳雷瓦B—A步枪握紧，甩出，枪口刺刀的尖刃向前方直射而去——
但是目标并不是黑影。
刀尖深深地扎进地面，四十五度角，形成绝佳的跳台。维吉诺疾冲，然后重重踏在上面，弹跳——
第二击，扩大一圈的不可视冲击淹没了几乎整个走道。
但是维吉诺已经不在那里了。听着大楼颤抖的声音，感受着掠过脚尖的灼热感，自己在上升，上升，同时翻转着身体，上升，翻转，上升，翻转——
维吉诺的脚心碰到了天花板。
重踢！
剧烈的突进力，维吉诺以自己都无法掌控的速度向斜下方突刺，瞬息，刹那，维吉诺到达了黑影的面前。
“……哦呀？”
零点一秒的交错的瞬间，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
带着惊讶的表情，喃喃自语的中年男子……嗯？这是……？
潜意识思考与疑问的同时，维吉诺用力挥下手中的战术匕首——
一瞬的交错，穿过，维吉诺直接摔到黑影背后的下行通道中。无法抑制过快速度带来的势能，左肩重重着地，之前脱臼的伤被触动，剧痛的同时为了抵消冲击在地上持续翻动——
维吉诺扶着左肩，站起……回头。
黑影背对着维吉诺，微弱的应急灯光下，那身躯上没有伤痕。
交错的瞬间，右手匕首挥下，然后如之前发射的子弹一样，仿佛刺入了坚韧的橡胶，厚实的弹力，匕首被阻挡在他身外几厘米处——然后擦肩而过。
无效。
“…………”
维吉诺思考着。
本来就没指望匕首的攻击会奏效。毕竟是魔导，那种怪物，防御八毫米弹头和匕首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站到这里，能够逃跑的位置。目的已经达成了……但是……
刚才一瞬，看见的景象。
……为什么……？
“啊哈……”
传来笑声
黑影，缓缓转过身。
“啊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明明第二下我可是接近全力轰过去的啊！啊哈哈哈不知不觉就认真了啊，这下这座大楼可越来越危险了啊……但是又被躲过了，你是猴子吗？算什么啊那种动作？”
啧！
“但是反击还要再努力一点……喂喂，别跑，再来啊！”
维吉诺迅速冲入前方的黑暗——正确的决定，几乎在跑开后不到一秒，冲击波从斜上方射下，轰穿自己刚才所站立的地面。
“别跑啊！啊哈哈哈！！！”
身后传来黑影的大笑。
“…………”
维吉诺奔跑着，眯眼，回忆着刚才交错那瞬间看到的景象。
这里的环境，怎么想都不至于……但那很明显……
如果……不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他自身的行动造成……
维吉诺在脑中推出了某个可能。
……需要验证一下。
“…………”
说不定，这是足以决出胜负的意外收获。
如果真如所想一样，那么……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反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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